子生三月
报载,“双胞胎大熊猫亮相马德里。”这是2010年10月7日《参考消息》上的一则新闻。2007年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与索菲娅王后访问中国,我国政府赠送他们一对大熊猫。今年9月7日熊猫妈妈“花嘴巴”生下一对雄性双胞胎,双胞胎的爸爸名字叫“冰星”。双胞胎兄弟已经准备好公开亮相啦,大家关注,总得有个名字呀。报道说,“按照中国惯例,这对熊猫宝宝在三个月大后才会有名字。”
熊猫是国宝,堪比我们自己的宠物珍贵。以物拟人,小猫小狗都得取个名字,珍贵的熊猫自然个个有名,“美美”“珍珍”“团团”“圆圆”而今已是享誉全球。花嘴巴、冰星在西班牙那是家喻户晓的。在日本的大熊猫良浜与永民,生了龙凤胎,取名永浜、梅浜;在奥地利的龙徽与阳阳,生个独子,取名“福龙”;在美国的大熊猫是添添与美香,“美香”的发音难倒美国人,读成“美胸”或“美熊”,闹出很多笑话。2008年8月8日出生的一只大熊猫,自然就叫“奥运”了。反正,大熊猫跟人一样,个个有名。
报载消息的“按照中国惯例”是应该多说几句的。熊猫取名有什么“惯例”?那不过是中国人自古一来取名的惯例罢了。文献记载,“子生三月,父名之。”就是说,三个月之后才取名。上古时代,生产力低下,医疗条件又差,出生的成活率自然不是很高。出生三个月之后,平安无事,才能让父母放心。《周礼》言,“凡男女自成名以上,皆书年月日名焉。”就是说,取了名字就要登记造册。《礼记·内则》说得更明白,“三月之末,父执子之右手,咳而名之。夫告宰(属吏,基层办事员)名,宰辩(遍)告诸男(同宗族子弟)名。书曰:某年某月某日某生。而藏之。宰告闾史(闾里的文书),闾史书为二。其一藏诸闾府,其一献诸州史。州史(州的文书)献诸州伯(州长),州伯命藏诸州府。”那是在生下来三个月之后,父亲取了名字,还需要层层上报,名册装入档案,藏在闾府、州府。《仪礼·丧服》载,“子生三月,则父名之,死则哭之;未名,则不哭也。”取了名,登了记,就算夭折,也要有个丧礼,父亲要表示哀丧落泪。如果没有取名,自然不会登记,死了的话,就不用丧礼了。儒家十三经,《周礼》《仪礼》《礼记》统称“三礼”,说法一致,这个取名的惯例,看来是可信的。
取个名字供长辈大人喊叫,这仅仅是“小名”。到二十岁行加冠礼时还得取个名,这就叫“字”。《礼记·檀弓》所谓“幼名、冠字”就是这个意思。古代贵族男子都有名有字,孔丘字仲尼,孟轲字子舆,司马迁字子长,曹操字孟德,诸葛亮字孔明,赵云字子龙……。中国人谦恭,自称就称小名,长辈叫晚辈、上级称下级、老师呼学生,也呼其名;称别人的字是尊重对方,万万不可叫小名,直呼其名是最不礼貌的。骂曹操,只能是“操贼”,绝不能“孟德贼”。而今大陆人士一般不另外取字了。
回头说到熊猫,生下来也就耗子般大小,幼崽的生命十分脆弱,如同幼儿一样,至少三个月才算有了“根”,命根,才有望成长为大熊猫。这个时候取个名呼叫,才有现实意义。这大概就是“中国惯例”。
附带说说有关的误解误见。有个朋友得了孙子,讲明请我去喝他孙子的满月酒,我以为“名不正言不顺”,被我婉言谢绝。不久前,报纸也登载,影视明星王某与陈某赴新加坡喝某明星女儿的满月酒。这在当今似乎成了时尚。如果对照“中国惯例”,明显是走入了误区。妇人生产后要“坐月子”,俗称“月母子”。满月,指“月母子”产后康复,她才是恭祝的主体,为她的健康干一杯,这才是满月酒。自古以来为新生儿祝福,至少要在三个月之后,举办一个“百日酒”,祝福的主题十分明确。百日酒、满月酒,两码子事,岂可混为一谈呢。
2010年10月10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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