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如故
网上一位朋友以“香如故”为名在我的博客上留言，给我印象很深，她留下的香气似乎也让我闻到了。如同看到“肉”字，让你眼馋，而后口馋，这就是具有形象性的汉字的无穷魅力。宋代诗人陆游有词《卜算子·咏梅》末句是“零落成泥碾作尘，只有香如故。”很明显，这是咏怀之作，即使凋零成泥成尘，我依旧保持清香。“香如故”借陆游的诗句表达自己的高洁。可见她已经历世事，也自视甚高，非寻常之人。借此说说“香”字。
《说文》香：“芳也。从黍从甘。”小篆本是黍、甘二字会意。中华先民最早种植的是“稷” ，所谓“百谷之长”，脱壳就是小米，黍类。黍类（包括黄米、小米）是先民的主食，甘甜可口，吃下去感觉芳香。《说文》还引“《春秋传》曰：黍稷馨香。”算是香的本义。“黍稷”是同义词，“黍”是大类，“稷”是黍类之一；“馨香”是同义词，古人释“馨，香之远闻也”，就是说，远香为馨，香指近香，实实在在闻到的香。这就看出，汉语中词语组合一种很重要的组词方式：前面一字虚义，概括笼统；后面一字实义，具体实在。是“虚+实”的组合，表面上是同义词，两者的细微差别却很明显。类似的双音词还有：恭敬（内为恭，外为敬），斧斤（斫物为斧，斫木为斤），忠善（忠其心，善其事），德行（德指修养，行指行为），鼎鼐（鼎是通称，大鼎为鼐）……这些细微差别注意到了，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识字。
香气在五行中属土，因为“香”来自“黍稷”，土地出产五谷，“五臭”（香、腥、羶、焦、朽）各有归属。香“从甘”，五味的甘、辛、酸、苦、咸，“甘”自然也该属土。
香不仅来自“黍稷”，还有花香、酒香、稻香、饭香、豆香，心中感觉好称心香、暗香，细分有藕花香、桂枝香、菜根香，清香、幽香、异香体会不一，形容女性之美叫“国色天香”。
孟浩然有诗，“荷风送香气，竹露滴清响。”描绘了一个无限清幽的绝妙境地。他写的自然是“荷香”，本是風送荷花香，稍加变化就成了“荷风送香气”。
说到诗的变化，杜甫当然是绝妙高手。他的《秋兴八首》之八，有这样两句：“香稻啄余鹦鹉粒，碧梧栖老凤凰枝。”初读的人会不着边际，理解困难。意思是：地上的稻粒是鹦鹉啄剩的余粒，碧绿的梧桐上有凤凰习惯栖息的树枝。实际是“鹦鹉啄余香稻粒，凤凰栖老碧梧枝”，杜甫把诗句作了“倒卷帘”式的处理，显得很新颖。一般诗人难于如此，所以这两句历代都受到称颂。
元代高明《琵琶纪·旌表》有这样两句，“不是一番寒彻骨，争得梅花扑鼻香。”算是千古绝唱。他道出一个真理：经受艰苦磨练，才会功成名就。苦尽甘来的意思。
古今文人写了不少歌颂梅花香气的文字，应该看做文人自己精神的寄托。在冰封千里的大地上，只有傲雪的梅花盛开，梅花超脱群伦的深秀气质，受到有骨气文人的深深爱戴。梅花清香，也散发一股幽香，清与幽象征着不慕名利的淡泊品质，这也是远离朝廷的士子的追求。北宋诗人林逋种梅放鹤于西湖孤山，终身不世，也不婚娶，“梅妻鹤子”，写下了“疏影横斜水清浅，暗香浮动月黄昏”的名句。“数点梅花天地心”，梅香就最受青睐。
让我们温习一遍陆游的《卜算子·咏梅》吧：驿外断桥边，寂寞开无主。已是黄昏独自愁，更着风和雨。 无意苦争春，一任群芳妒。零落成泥碾作尘，只有香如故。
2008年7月22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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